“啥事?说吧。”李继坤在房檐坎上磕了磕烟锅,又从烟荷包里捏了一撮烟末按在了烟锅里。他用火折子点烟的时候,李天赐已经不紧不慢地说了所谓闻老师留信让他去取书的事。“……我想我得快点去,晌午饭一吃,我得走。”李天赐继续说着,“要不,我害怕闻先生一出门就又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去,那就把取书的事耽搁了。”
“啥书?那么金贵啊?”
“我咋知道是啥书?他信里又没说书名字,但肯定是好书,对我以后念书有好处,要不,他也不会给我专门留个信。”
李继坤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问:“你知道闻先生家在啥地方吗?能寻到去他家的路吗?”
李天赐低声说:“我知道。”可是他心里却多少有点慌乱,生怕父亲会让他说出闻先生究竟家住何处?那他编的谎岂不露馅了?闻先生给他教书的这近两年天气,除了给他念文章,就是给他讲道理,并没有跟他拉过家常,所以他并不知道闻先生年纪究竟有多大、家住什么地方、家里都有几口人等等私人信息。但是他想,父亲肯定是知道闻先生家住何方的,因此心里才慌乱。
李继坤却并没有追问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闻先生确实是个嫽人。虽说现在不教你了,但是你功课能有现在这么大出息,也多亏了他。所以你到他屋后,就给他说,咱屋一直记着他给你当先生的恩典,以后你会经常去看望他的。”
李天赐赶紧“嗯”了一声,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李继坤又说:“说起闻先生这个人吧,还真有些高深。前年来的时候,朱先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我记得清清的,那一天天刚麻麻亮,我出门去倒尿桶的时候,院子门刚一开,就看见椿树底下站了个人,背影子朝着咱屋,眼睛朝远处瞅着,还背了个包袱,手也在脊背后头背着。我还当是谁从咱门上路过呢,就没管事。我从茅厕回来的时候,见他还在椿树底下站着,心想这个人还真怪,就上前去搭腔。”
李天赐笑了下说:“闻先生还确实有点怪。”
李继坤吸了口烟,又朝天井里远远地吐了一口痰,一只手掌把残留在下巴上的唾沫星子抹了抹,继续说:“闻先生开口就说,他听说咱屋刚把一个先生辞了,所以他想来当先生。我心想要来当先生,总得考问他一下吧?不敢招个骗吃骗喝的进来,没想到他说得头头是道。”
李天赐来了兴趣:“你都考了他些啥?”
“我问他七十二闲人都是些啥人?”
李天赐说:“你不是不识字吗?都知道七十二贤人,歪!”
李继坤说:“我也不懂啥闲人忙人,只是听人讲古经时候听说的,所以就拿来套问闻先生。闻先生说得是头头是道,舌头都不打一下咯噔。虽然我听不懂闻先生说的是啥,但我看他说话那气势,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人。这闻先生来了后,还真是跟前两个先生不太一样。”
李天赐说:“就是,要不我也不会跟他好好念书。”
“前两个先生吧,啥都挑三拣四的。”李继坤说,“住处是咱屋把最好的房叫他们住,吃饭呢,每顿都要给他们做小灶,还顿顿都少不了肉。闻先生呢,自己住厢房,吃饭是咱屋吃啥他就吃啥,一点都不挑。不过,闻先生其实也怪怪的,好像没有家一样,跟那两个先生一点都不像。”
李天赐点了点头说:“就是怪怪的。”
“那两个先生家里事情太多,每月都要告一两次假。闻先生呢,从来不告假,也从来不提他家里都有些啥人。我有时候就想,闻先生该不会是一个光棍,没成过家吧?但是他那么有学问的人,咋会说不到媳妇呢?”
父子俩谝着谝着,不知不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