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六年,蓟州以南大旱,民不聊生。天灾又逢人祸,属国前秦降而复叛,边境子民日夜被蹂躏于水火之中。然帝都华陵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上至官家,下至群臣,体态绵软,醉生梦死。
集贤书院今日好不热闹,正值阳春三月,窗外的柳枝刚刚蒙出一抹春色,便被人折了去,插在瓶中,奉为雅致。因官家喜爱诗词歌赋,书院院判尚怀瑾便尊称京中各官宦子弟为墨客,邀来吟风弄月,诗文相合。官家大喜,又惦念着自六岁便被封为太子的楚昭霖已是弱冠之年,早已定下太常所批出的凤命之女,丞相府表小姐凌沐瑶为太子妃。可二人碍着宫中规矩,少有见面,感情了了,便下旨此次雅集连着京中官宦人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们可一并前来,以诗会友,不必拘束。
难得官家兴致高涨,众人自然盛装伴驾。只见雅集之上,男女各执一屏,分列席坐,品茶插花,无不惬意。官家皱了皱眉,见那凌沐瑶时不时的偷瞄太子两眼,却也不敢随意上前,急的六神无主,而那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却依旧不急不缓的细细品茶。
官家的无奈落在尚怀瑾眼中,自是大事。只见他乖觉的上前一步朗声道:“在座诸位皆是我朝富有文采之人,眼下难得聚首,不如......”
哪知这话还未说完,却听得角落里传来阵阵鼾声。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墙角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湛蓝色的长裤扎在靴子中,一根丝线将那一头青丝高高束在头顶,想是因这雅集的圣旨无奈前来,却并不感兴趣,眼下正伏在桌面上睡的正酣。
众人偷笑着,官家这才仔细瞧这男孩模样,只见柳眉下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即便是身为太子的楚昭霖,也远不及他的清冷俊美。只是与这高贵气度截然相反的,却是那嘴角边坠着长长的口水。
官家叹了口气:“这是谁家的孩子?”
身边的宦官江檀赶忙回禀:“回官家,这位是博陵侯独子,李骁煜!”
“李佑曦的儿子?”
“是。”
官家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博陵侯府虽说武将出身,可也都是读书的好苗子,怎么到了这儿,便成了这副模样?”
“回官家,这位李公子成日里不是带着官宦子弟上树打鸟,便是下河摸鱼。微臣劝告多次,非但不听,还多次将微臣戏弄的难堪。微臣早就说过,这种孩子做太子伴读,实在是......”
官家抬起头,瞧见尚怀瑾那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他是个怕得罪人的,便从心中有些反感。
“男孩子家,淘气些也是有的。太子昭霖便是太文弱了些,若都如女子一般,又如何治国?”
“是。”
尚怀瑾无奈,只得低头。本想愤愤的瞥那李骁煜一眼,却瞧见丞相府二公子苏澄明正偷偷的蘸着墨汁在李骁煜脸上画了个大大的王八。众人哄堂大笑,就连官家也端不住那严肃的面孔,忍俊不禁的模样也实在是有些辛苦。尚怀瑾叹了口气,平日里这两位祖宗便是闹事的,本想借着此次雅集让官家动怒,将这二位煞星赶出书院,今日只怕是不能如愿了。
李骁煜被笑声吵醒,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一把抹掉嘴角边的口水。官家笑着摇了摇头,这等货色将来定是个没出息的。
“罢了,事前朕便说了,此次雅集这群孩子们不必受宫中规矩的拘束,可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说到这,尚怀瑾赶忙揖手道:“是,不如诸位就心中最喜爱的花朵为题,论一论这其中的趣事可好?”
官家不住点头,他本来也十分喜欢这等风月之事:“那便由太子先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