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撒在地上,不过一夜的时间,整个天津城就被皑皑白雪覆盖,清晨的梨花园一片寂静,梨花园门口的大牌子上依旧写着“偶遇丧事,暂不摆台”的字样,黑色的字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孤独寂寞……
寒雨打开房门,一阵寒风袭来,刺骨的冷,白皙的小脸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中零散的飘着残雪。寒雨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快步往堂前赶去,她和师兄商量好了的,晚上师兄替师娘守灵,白天由她去给师娘守灵……寒雨鼻头一酸,想起师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不要哭,人老了,就是这样的……师父因为师娘的死,终日颓废不堪,但他们知道,师父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毕竟师父大半辈子都过来了,生死之事比他们看得还要通透!师兄到底是疼她的,多少不肯让她独自待在灵堂前,好说歹说,才允许她这样和他换着守灵……
莫晓风跪在堂前裹紧了黑灰色的棉衣,搓了搓手将身旁竹篓里烧纸轻轻地放进火盆里,抬头看了看堂外的天色,终于天亮了,那丫头肯定火急火燎地往这儿赶呢!果真,一道亚麻灰色的倩影快步走了进来,带着些许寒气。
“师兄,我来了,你快去休息休息吧……”寒雨赶紧上前来扶他,得亏这丫头懂事,知道他跪了一夜,这会儿都要站不起来了……“师父呢?”莫晓风浅笑着问到,“在房里呢,昨夜又喝酒了……这个给你!”寒雨一边说一边搀扶着莫晓风,然后将一包热乎乎的东西递给他,莫晓风宠溺地笑着说到:“……就你懂我!”寒雨乖乖地笑着不说话。他的腿已经站不稳了,站起的瞬间一个趔趄栽倒,幸好有寒雨扶着他,“我先送你回房!”寒雨心疼着他,说着要扶他回房,“不必……我去看看师父。”他忍着痛在寒雨的搀扶下走向门口,然后摆摆手让她不用担心,寒雨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只好渐渐地松了手,让他自己扶着墙走,看着莫晓风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寒雨这才回到堂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原来莫晓风跪着的蒲团上,继续烧着纸钱……
楠木制的棺材里,冰冰冷冷的躺着的便是师娘了,颓唐的世道,总算街坊邻居和老顾主愿意合计些大洋,替她准备好了这一副楠木棺……这个从小就很疼他们的老妇人,每当他们犯了错,师父扬起长戒尺的时候,师娘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们的,尽管他们都不是师娘的孩子,尽管他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师娘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用坊间人们的话来说,师娘没遭罪是因为她心善!这话是不假的,师父师娘一直都是善人!外面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寒雨一边烧着纸,一边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那时她还不是梨花园里的人,她的家在大西北的,那里有大沙漠,时不时还有沙尘暴,那沙尘暴可凶了!一来就埋了上千万的人和上千顷田地,加上连年的干旱、蝗灾,饥荒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爹爹死在了沙尘暴里,和许多人一样找不到尸骨,娘带着她、小弟和大姐,跟着浩浩荡荡的难民往其他地方逃命,可是那些人见到他们就像是见到瘟神一般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她看到有人坐在已经光了杆儿的杨树下一动不动,她看见那些人望着她们时贪婪凶狠的眼神,仿佛下一秒便要冲过来对着她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