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堂兄妹躲在观音山的灌木后面,不小心偷听了这位淮左小郡王和随从讨论转轮王殿内的字画。随从一口一个郡王,最后问他何时动身赶往南诏。小郡王朝他们在的方向转过了脸,一颗痣,正长在他眉心。
虽然只是透过灌木偷窥了那一回,却给姬淙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么说来,淮左小郡王对渺渺的字画十分欣赏。找到了淮左小郡王的喜好,姬仝仁心中喜不自胜。同时又不解,渺渺拜师静悟学习字画的事情,他的老母亲为何要瞒着姬家众人?还有他的好儿子,早就知道,也一起瞒着。
老人家信佛,带着年幼丧母的孙女一起每日上山朝拜。姬家人从前都这么以为,哪里晓得渺渺在观音山禅寺带发修行、拜了高僧为师,都有了法号。
话说回来,渺渺没有出家,年底就要嫁去杜家,那静悟高僧当年为什么愿意收一个红尘世俗中的女弟子为徒?姬仝仁把疑惑的目光落向姬淙。
东院这厢,姬老太太又问孙女客房收拾得怎么样了,说霁临那孩子后日就该到扬州了。
姬昙音回答已在收拾。老太太心情顿时大好,之后三句话不离杜麒泽。
春兰立在一边默默听着,时不时将伤感的目光投向床前的小姐,小姐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好像真的放下了心事的样子,直到出了老太太的房间,小姐在庭院驻足,抬头打量天上的月亮。
今儿是十四,月亮快圆了。
扬州正值烟花三月,夜晚更能清晰地感知了料峭春寒。春兰想拿件斗篷给小姐披上,然而手边没有。得知老太太生病的那天,简单收拾了几件行装,主仆二人就踏上了回乡之路,匆忙得连件斗篷都没顾得上拿。
小姐自幼饱读诗书,至纯至孝,表面温婉柔顺,骨子里实则跟老爷一样倔强,眼里又同夫人一样,感情方面揉不得半点沙子。越是沉静和若无其事,越能表明她心中对某件事情已经有了决断。
夜色凉,春兰劝她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她点头应了,转身进屋。
一觉醒来养足了精神,姬昙音开始张罗客房的事情。
房间太久没人住,落满了灰尘,姬昙音决定找几个下人过来打扫。但这府里的下人都是看蒋氏眼色行事的,她使唤不动。且在这些下人眼里,她是个没有脾气的、温柔的主儿,二房出的老三老四和她相比,简直就是两位“地狱修罗”和一尊“大慈大悲的菩萨”。
确实,姬昙音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也没摆过小姐的架子。所以下人不怕得罪她,因为直觉是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怪罪、刁难或责罚。
姬昙音想到了姬淙,决定找他帮忙使唤些下人,遂去敲姬淙的门。然而姬淙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刻意躲着她,门缝里只闪了张脸,推托说自己还没睡好,跑回床上睡觉了,房门都没给她开。
越是善良好说话的人越容易叫人欺负。这道理春兰明白的很,心里也气不过。每每这种时候,春兰总会想到观音山禅寺的静悟高僧以前说过的十分讨人厌的话。
他说小姐此生注定是要遭人负的命格,要小姐牢记九字:“世人负我,我不负世人。”
还有更荒唐的,他说辜负也是有深有浅的,那些不足以放在心上的辜负受得多了,于小姐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是在助小姐修行改变命格,命格一旦改变,此生必会福气无边,功德圆满。
于是,小姐六岁开始带发修行,隐忍的性子也是从那时开始养成的。
姬昙音站在姬淙门外不走,堂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