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分辨谁是机器、谁是真人……

这天早上,起床之后,他们像往常一样走进莫伊老人房间,却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如纸,双手叠放在胸前,干枯的十指握得很紧,徒劳地想要攥紧些什么。

阿杰掀起被子,双手平放在老人胸腹部。一片柔和的白光从他手心发出,慢慢地扫过那里。

主要脏器都在快速衰竭,已经不可逆转。他低声说道。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颤声道,昨晚睡下的时候,还以为今天早晨能起来呢。没想到...…这一躺下,便再也......再也爬不起来了……”

阿杰轻轻托起他的后背,阿花为他垫上两只靠枕。

阿杰觉得老人的身体好像没有任何重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吹出房间,吹进院子,吹上天空......

他向阿花发去内语共享,老人家已经灯尽油枯,就在这几天了。

三天后老人去世,走得很安详。

他们给老人擦洗身体,从里到外换上新衣: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子,配上白色的内衣,白色的松口袜,还有腰间一条白色丝带。

他们给老人整理遗容,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齐地盘在脑后;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还抹了些腮红和唇膏,让他的面容看上去红润饱满、平静安详,如同刚刚睡着一般。

棺材是新做的,用的是从山里砍来的白皮松,散发出浓浓木香。

灵柩摆放在正屋,然后守灵七日。

时辰已到,两人抬起棺材,小小的送葬队伍便出发了。一路上阿杰不时停下,将纸钱撒得漫天飞扬,哀怨悠长的音乐回荡在山野之上。

他们将棺材轻轻放入村后新挖的墓穴里,先撒上一层鲜花,然后开始回填。最后夯实坟头土,覆上草皮。

一方小小的青石碑伫立在墓前,刻着“莫伊老人之墓”六个字。

他们像失去亲人的人类那样燃香、摆贡品,接着双双跪倒在墓前,重重磕几个响头,复又起身绕坟三圈,这才慢慢地离开。

半路上阿花发现自己膝盖上的拟人皮肤擦破了,渗出几滴鲜红色的液体。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关节润滑液或者冷却液,它们要么是无色,要么是白色。

他们回到了村中。推开院子的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袭上阿花的心头。

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她透不过气来;什么东西堵在喉部的线路和管道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比通常的”机器悲伤“更强大、更沉重。

阿杰替她将鬓边几缕乱发撩到耳后。

你看上去有点不一样,是不是与刚刚埋葬了一名人类有关?感觉你的系统里好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临时变量,整个人的运行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是的阿杰。我心里现在……很难受,这是一种难以表达的难受,过去从来没有过。我检查了与之相关的情绪矩阵,发现它已扩展为一个多维随机矩阵,不仅每个元素是随机的,就连矩阵的大小也是随机的……对不起,今天我不能参加训练了,你自己去吧。

阿花心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休息一下,出去走走吧,阿花。去看看蓝天大地、山岭森林;感受一下微风拂面、聆听一下鸟语水声;然后张开双臂,好好拥抱一下这个世界,替自己,也替莫伊老人。”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呀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一方墓前。

石台上多出来一束康乃馨。

有人来过了。阿花环顾四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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